_非催眠无肉_大阪之夏
摘要
《大阪之夏》是一篇以战国时代真田氏名将真田信繁(真田幸村)为原型的同人历史幻想小说。作者将后世历史学者的“我”重生于天正年间,性别由男转为女,以真田信繁之名继承家业,反抗宿命。全文共分三大部分:
第一部分描述天正十三年上田城的合战。在昌幸家主的墨将下,女化的信繁首次领兵出阵,追击德川溃军。作者刻画了骑军冲阵、旗鼓相当的激烈战斗场面:“骑军像是一团红色的火焰,不急不徐地汇入了德川军的灰黑色海洋中……血肉横飞。”信繁冲破重围,一度直面三叶葵纹的家康近卫,誓言“德川!下次我必斩你于阵前!”,彰显巾帼武者的英雄气概。
第二部分转入庆长十六年高野山,年逾花甲的真田昌幸弥留之际与信繁的一场父女对话。信繁以男子装束自居,倾听父亲对人生与宿命的见解。昌幸将家族至宝鹿角盔传于其手,嘱咐她若无法改变命运,就戴盔赴死,令信繁再次燃起抗争宿命的怒火。
第三部分则是元和元年大阪城下的终极决战前奏。丰臣、德川双方势均力敌,昔日“天下无敌”的大阪城沦为孤城。文末定格在真田信繁骑马立于阵前、手持十字文枪,目光坚毅地向麾下士兵下达最后命令的场景,留下无尽想象。
整篇文章将历史事实与作者自设巧妙融合,通过性别转换、重生与宿命抗争等元素,展现了战国武者的勇猛与忠义,也对“宿命”与“自主奋斗”进行了诗意化的思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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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tandard Name | 大阪之夏——真田信繁战记同人小说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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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rchived Date | 2025-07-04 |
Original Link | [Unknown link(update needed)] |
Author | 未知 |
Region | 未知 |
Date | 未知 |
Tags | 战国时代, 历史幻想, 同人小说, 文学创作, 史学同人, 重生, 性别转换, 真田信繁, 反抗宿命, 骑兵冲锋, 血腥战争, 家父情深, 史诗抗争, 家国情怀, 军事策略, 英雄史诗, 复仇, 人物成长, 虚构历史, 宿命论 |
本文由多元性别成人档案馆归档整理,仅供存档使用。版权归原作者所有。
正文
写在前面:
这篇非催眠无肉,不知道能不能在区里发,不可以的话麻烦版主帮忙删掉(5 M:
写这篇是之前在悬赏区看到一个大佬求一篇战国的文
突然就想要写一篇真田幸村的文了因为相关史料很少而且难找
所以文中存在大量的脑部/自设内容
大佬请轻喷
纯自嗨
大阪之夏
天正十三年,叶月,上田城。
城下的足轻正如潮水般退去,德川家的三叶葵纹夹杂其中,从城上看去,像是被战火与鲜血洗刷过的土地上开出了朵朵黑色的葵花。
城上,真田家的家主真田昌幸全身披挂,头上戴着装饰着鹿角∫的兜鍪,望着德川家的溃军,一言不发。
这时,一位一旁侍立的武士上前一步,鞠躬行了一礼,说道:"父亲大人,还请允许我带兵追击。"
这武士的话语中夹杂着杀伐之气,声音颇为清灵。再细细看去,只见他身材颇为娇小,头戴星兜,全身披挂,只将脸颊露在外面。从她颇为柔和细腻的眉眼来看,这竟是个女子。
昌幸转过身来,看着这请命出击的年轻家臣,冷峻的脸上扯出一丝浅笑,说道:"去吧,信繁,带着你本部人马追击,别堕了我真田家的名号。"
信繁领命,快步下了城墙,城下已有三百军马列阵完毕。
她跨上小姓牵来的战马,接过十字文枪,正了正腰间的佩刀,双脚一踢胯下战马,在阵前缓缓踱起步来。
此时,一旁的小姓也已经跨上战马,手中高举着真田家的六连钱家纹。
信繁举起手中长枪,枪锋直指着这令德川军闻风丧胆的六连钱,嘴上大吼着:"诸君!德川军攻城足轻阵势已溃!我武家男儿,生死皆在战场!若不幸战死,有这六连钱庇护,也不至做他乡之鬼!且随我大破敌阵,扬我真田氏声威!传我号令!一百马军随我乱其阵脚,滞敌溃兵!二百足轻随后掩杀!为后策应!诸君!随我出击!"
她狠狠一夹马腹,向前冲出。其后的军阵发出"喝------"的低吼,随之向前缓缓加速了起来。
真田氏作为武田氏的旧臣,其麾下兵马也身着红甲。此刻远远望去,倒像是城中飘出了一片火红的枫叶。
信繁又踢了一脚胯下战马,随着战马发出的阵阵嘶鸣,骑军的速度再次攀升。此刻已到德川军的溃军阵前¦了,阵前足轻握着刀微微颤抖的手,紧张又疯狂的眼神,都被她一一看在眼里。
她大吼一声,将十字文枪夹在腋下,身体前探,将手中长枪向前探出,身后小姓好似为她气势所慑,在真田军阵中猛地摇起了六连钱家纹。
两军阵势猛然相撞。
骑军像是一团红色的火焰,不急不徐地汇入了德川军的灰黑色海洋中,好似那年在风林火山旗下冲出的赤备。
血肉横飞。
信繁枪身一抖,甩掉被软软刺于枪下的足轻,放缓马速,在阵中寻找那面写着"厌离秽土欣求净土"的马印大旗。
她的目光穿透前军,摇摇锁定在了中军的那面三叶葵纹旗上,其下好像有一武士稳坐于马上,遥遥观望着阵前景象。
再看向身后紧跟着自己的真田骑军,虽然人数稀少,但其火红的盔甲却像在德川军的黑潮中燃起了一团火。这火虽然星星点点,却给人坚韧不灭之感。
信繁再次举起手中长枪,大喊道:"诸君!马势不停!随我击穿敌军前阵!"说罢,再次一夹马腹,在胯下战马的嘶叫声中,在刀剑及体的撕裂声中,在身后赤备的嘶吼声中,挺枪冲去。
她紧紧盯着面前的三叶葵纹旗,手中长枪机械地砍杀着,眼中好像只有那面旗帜似的,在这一刻竟显得万夫莫当!
忽然,信繁感觉大腿上猛地一痛,是她腿上中了一刀,来不及管这处伤势,她回枪刺死眼前的足轻,突然感觉眼前一片开阔,她竟是已经冲出了敌方前军。
三叶葵纹旗下那人的身影清晰了起来,信繁已然能看清他唇角微斑的髭须。
再向身后看去,真田家的足轻已与德川军被冲乱的前阵掩杀了起来,血肉横飞中,能随她杀出前阵的马军不过六十余骑,此时已后继无力,胯下战马在此番冲杀后也须喘息片刻。而德川军本阵的近卫队已然合围而来。
信繁发出一声嘶吼,将手中枪刃猛地向家康掷去。十字文枪猛地飞出,却在半空中就后继无力,直直地插在了阵中的空地上。枪刃入地,枪身却还在一颤一颤的,信繁的嘶吼也随之传来:"德川!下次︴我必斩你于阵前!"
说罢,信繁调转马头,抽出腰间的长刀,刀尖直直指向天空,旋即直直斩下,胯下战马也随着这动作再次狂奔起来。她身后骑军也随之调整阵型,杀破乱军,出阵去了。
信繁身形渐远,只留下身后一片身着红黑铠甲的尸首。她身后小姓手中的旗帜还在猎猎作响,好似在送走战场上的亡魂。
这便是真田信繁对命运的第一次抗争。
......
真田信繁不是本世之人。
他本▏是后世一名历史学者,死而复生来到此界。
只是此界的历史却诡异地发生了一些变化,真田信繁不再是男儿,而是一名女子。正如他一般,上一世身为男儿,这一世却要做一女子。
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,她便知道了自己的一生。
信繁出生时,城主府的小姓们在私下里流传:信繁这个名字本是家主昌幸大人为次子准备的,当他看到出生的孩子是个女子时,大失所望,正准备拂袖而去时,才刚刚睁眼的信繁殿下竟伸出手,拉住了家主的衣角。昌幸大人大为惊奇,竟然又把这个名字赐给了这个刚出生的小殿下。
至于信繁为何当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拉住了昌幸的衣角?
或许是不甘吧,她不甘于上一世身为男儿,这一世却要在家中相夫教子,命运为别人所左右。她不甘于像其他武家女子一样,被作为政治筹码,甚至被当作一件物品一样送出。她不甘于接受真田信繁的一生,不甘于像他一样被荒诞的宿命所左右,在安居神社中被无名之辈斩下头颅!
所以她发出了怒吼!
她踏上了这向来只有男子才踏上的战场,只为了驱散这笼罩在她头上的,笼罩在真田信繁头上的,让人厌恶的宿命感。
只是这第一次反抗,真田信繁失败了。
......
庆长十六年。
文月,高野山。
真田昌幸躺在僧室中的小床上,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人生往事。这个在世间得享盛名的智将,到了弥留之际,也不过是个喜欢吹嘘,害怕孤独的普通老人罢了。
信繁坐在床边,穿着一身男子装束,正在少见地神游物外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距第一次上田城合战,已是二十六年过去了。
昔日里那个面容冷峻的真田家家主,此刻已是这个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的花甲老人了。
信繁倒是看上去没什么变化,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沧桑。直到现在,她依然以男子身份自居,即使已经四十多岁,却依然没有嫁人。
这二十六年间,她为了改变宿命做出了很多努力。她作为关白近侍,向丰臣氏提出了不要远征朝鲜。在战争开始后,她又建议不要派德川为日本留守。甚至在关原合战开始前,她提出了不要让小早川秀秋率部驻防在侧翼的松尾山上。
可是这些努力都失败了。
若是不远征朝鲜,便没有多余的土地用来安抚失去领地的大名和武士。若是不派德川留守日本,其领地内的北条氏残党便无法清剿。大阪城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,更是无法不启用所部人马超过一万五千的小早川秀秋。
于此,第二次向宿命的反抗,信繁又失败了。
或许这历史,或者说宿命,根本不是信繁这一两个人便能改变的。
她颓然地望着床上还在喋喋不休的父亲,心想:"若是父亲能生而知之地洞悉他自己的一生,他是否能改变这令人无力的一切呢?"
鬼使神差地,她打断了昌幸,问道:"父亲大人,你相信......宿命吗。"
昌幸挠了挠头,眼波流转间,将身子翻了过去,背对着信繁,说道:"啊......宿命吗......虽然想说不信,但我一生颠沛却又闻名天下,年少成名却又终老困顿于此,很难说不相信所谓宿命啊......"
信繁为之哑然。
昌幸却突然转过头来,发灰的双眸中突然迸射出一股炽热,和二十六年在上田城城头时一般无二,他盯着信繁,说道:"我已经到了要认命的年纪,但你不同,如果你不信命,就给我拼命去改变它,就像你一直以来做的那样。"
他转头望天,说道:"我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,不能再活三年。看着你领着真田家最后的赤备奔驰在大阪的战场上。那时,我与太阁的精魄将共同进入到由他所铸的大阪城,看你领着丰臣家最后的武士们,以天下的武士为对手,漂亮地战给我们看。"
说到这,他突然转过头去,捧起那顶一直放在枕边的鹿盔,郑重地端起,扣在信繁的头上,盯着她在头盔下露出的双目,说道:"这鹿盔是真田家流传的至宝,将来若是无法反抗命运,你便戴着它去死吧,从今日起,「你便是真田家的家主。"
信繁胸中那行将熄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了。
她像是十六岁那年第一次领兵一样,再次发出怒吼!东照神君如何!以一城而抗天下又如何?!要么将作为武士的真田信繁击败在阵前,要么让她凭着胸中的怒火击碎这所谓的命运!
信繁向宿命的最后一次反抗,开始了。
......
元和元年
皐月,大阪城下。
丰臣家的五七桐花旗仍旧屹立在太阁所建的这座坚城上。
城下是一片黑色的海洋,其中三叶葵纹不断浮动,倒像是一片黑色葵花铺就的海洋。
原本被太阁认为是"天下无敌"的大阪城,如今城前的三之丸与二之丸已在大阪冬之阵后,在淀殿与德川的谈判中被填平,仅剩下孤零零的本丸,看起来脆弱不堪。
在那片黑色海洋中,大筒炮的轰鸣声不断响起,在这般攻势下,仅剩的本丸也已经摇摇欲坠了。
前日,丰臣家部署于河内的长宗我部、木村两军已经溃败,其余诸军不得已之下也开始朝着大阪城撤退。
曾经富有天下的丰臣家,如今仅剩下大阪这一座孤城。
最后的战斗来临了。
双方将军力布置在天王寺至冈山口一带,排开阵势,准备做最后的决战。
真田信繁骑在马上,立于阵前,看着眼前黑潮般的德川军,接过小姓手中的十字文枪,端详了一下,突然问道:"你跟着我,有多少年了?"
那小姓也拔出了腰间的长刀,闻言怔了一下。说道:"家主,大概有四十年了吧。"
"四十年了......"信繁低低地念叨了一句,随即调转马头,望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大阪城。
她昨晚向秀赖提请,在此战中,由他亲自出战,带领大军坐镇后方,打出太阁那面无往不胜的金葫芦马印。届时,诸将士见此旗如太阁亲至,必当三军效死。敌阵中丰臣氏的家臣叛将再见此旗也将士气大挫,也可能就在阵中回心转意,反戈一击。
可直到此刻,先头的毛利胜永已经率部与敌军交兵,城中依然毫无动静,那面五七桐花旗依旧那样无力地垂在城头。
信繁低声笑了笑,叫道:"幸昌!"
阵中一个红甲小将策马走了出来,在马上行了一礼,说道:"家主大人。"
信繁说道:"你回大阪城去,面见淀殿与主公,恳请主公率部出城,打出金葫芦马印与五七桐花旗,为我等坐镇中军。"
这小将名叫真田幸昌,是信繁的外甥,此时年仅十四岁。她看着此时的幸昌,就像看到了十六岁那年的自己,不知道当年自己领兵出城时,父亲大人是否也是这种感受呢。
幸昌领命,策马向城中去了,他脸上带着熟悉的果敢与坚毅。只是信繁知道,秀赖不会来了。
信繁这才看向身后的军马,这些真田家的武士此时依旧身穿红色铠甲,背上背着红底绣着六连钱纹的旗帜,在正午的日光下,犹如烈火一般。在他们胸前,各挂着一个绳串,其上串着六枚铜钱。粗略看去,大部分都是马军,人数大概有五六千人。这比自己十六岁带兵时,兵力多了数十倍!
她的目光扫过这些红甲战士,不少人原本面露胆怯,但在她平静甚至面含笑意的目光下,都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。这是他们的主将,是真田家的家主,是丰臣家的"战国第一兵"!
信繁掉转马头,目光看向面前的黑潮,嘶吼道:"诸君!天下数十年征伐!均归于此战!胜者将夺取天下,败者则失去一切!我等武家男儿,若不能夺取天下,就理应战死沙场!这是我真田家!丰田家!乃至整个天下的最后一战!我等身背六连钱纹的旗帜,便是死后也不容伥鬼所欺!昔日,仅秋山信友家老的一部先锋赤备,便把德川家打的体无完肤!此刻,我等有主公的马旗家纹助阵!又有太阁英魂保佑!真田家的赤备定要从此开始!席卷天下!"
身后的红色火焰中响起阵阵:"夺取天下"的齐呼。
信繁举起长枪,如十六岁那年一样,指着绣着六连钱纹的旗帜,发出一声嘶吼,怒呼道:"赤备军!出击!"
身后的赤色海洋也齐齐的发出一声声怒吼,数千匹战马同时扬起前蹄,策马奔腾起来。
红色的海洋将再次席卷天下!
真田家的赤备在家主真田信繁的带领下,燃起了乱世的最后一道火光,冲向了命运的洪流!
大音希声!
真田信繁此时感觉什么都听不到了,她只知道纵马狂奔,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枪,满脸通红,像是六岁时第一次举起武士刀一般,怒吼着向前冲去!
此时,前阵的毛利胜永已经击败了德川家的本多忠朝军,信繁趁机突破了第一阵,直面着第二阵的松平忠之军。黑色的潮流涌动着,向真田家的红色火焰席卷而来。
红色与黑色撞在了一起。
信繁抬枪,将袭来的黑甲足轻刺于马下,此刻,真田家的马军与德川军的足轻撞在一起,仿佛黑色海潮上开出了一朵朵红色火焰一般。
就在此时,第二阵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:"第三阵的浅野长晟已经投降了丰臣家!浅野长晟背叛了北政所!"
松平忠之向后一看,只见后阵的浅野长晟正在率军向着第二阵移动。
"本军被包围了!"松平军当下军心涣散,乱作一团。
信繁见后方埋伏的忍者完成了任务,举枪怒吼道:"全军!直取德川军本阵!"
红色的火焰展开了面前的黑色洪流,向着德川军的本阵席卷而去。
此时,德川家康刚刚派出了他本阵的大部分军力支援松平军,本阵一时间只有数百年轻武士作为近卫。
这些勋贵弟子看着那赤色的洪流向着本阵奔来,突然想起了家中长辈对于赤备的描述:"那是一团赤色的火焰,会烧尽一切敢于阻挡它的事物。"
德川军本阵骤然乱了起来,那印着"厌离秽土欣求净土"的马印大旗仿佛就在眼前,与信繁十六岁所见的那旗帜一模一样,仿佛触手可及。
她眼前开始浮现出一幕幕场景:十六岁与德川在阵前攻杀的场景,关原合战时丰臣家大败的场景,父亲在高野山咽气时的场景......
这无数场景在此刻均汇聚成一句话,信繁怒吼道:"德川!我说过!下次相见必斩你于阵前!"这数十年的反抗与怒火此刻让她怒吼出声,她身后的赤备也齐齐嘶吼,声势贯穿凡世,天地为之一清。
三百丈......二百丈......一百丈......突然,德川军中的厌欣旗倒下了,汇入了那四散奔逃的黑色浪潮中,任由她冲杀几个来回,也不见德川的踪影。
她气血上头,率领着本部马军在乱军中不断冲杀着,手中十字文枪不断挥舞着,屠杀着本阵中每一个像是德川的足轻。
......
突然,身下战马一矮,将信繁摔在地上,手中长枪拄在地上,从中断成了两段。
她抬头一看,黑潮再度包围了上来,赤备军化作一朵朵红色的浪花,散落在这片黑潮中,这浪潮没波动一下,就有朵红色浪花永远地消失了。
她正欲动作,却被什么拉住了。
信繁向身下一看,是一个身负重伤的赤备军。他看着有四十多岁,此时黝黑的面庞上血污遍布,他一手抓住信繁的衣角,一手紧紧地握住胸前的铜钱,嗓子中勉力挤出一个个音符:"家主......有六连钱纹......保佑......真的不至于......做他乡之鬼......吗......"吐出最后一个音节,他还没等到信繁答话,便睁着双眼咽了气。
信繁认出来了,这是十六岁随她初次出战的赤备军之一。他随着信繁征战天下数十载,如今却死在了大阪城前,只能靠着虚无的鬼神之说做最后的慰藉。
信繁感觉一股热流涌上了心头,她紧紧握住那武士的手,不住地说道:"......真的......真的......"
一旁的小姓此刻凑上前来,提醒道:"......家主。"
信繁再次抬头,四下看去,周遭的红色浪花已经全部熄灭,无数身着红甲的武士倒在地上,身后背负的红底六连钱纹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,仿佛在招引着此间无数武士的魂魄,使其魂归故乡,不做他乡之鬼......
只是信繁知道,这些都是假的。
周围黑潮逐渐涌了上来。
她回头一看,身后的赤备军只剩百骑了,几乎人人带伤,身旁的小姓甚至失去了一只胳膊。
这些人此时都盯着信繁,或者说,在看着她背后的红底六连钱纹旗帜,表情幽深,仿佛在问她:"家主,有六连钱纹保佑,我们真的可以魂归故乡吗?"
信繁受不住这等目光,再向远处看去,侧翼的大野治房军已经溃败,毛利家的残兵已经与自己汇到了一处,总数大概有二百人。
一共一百马军,二百足轻,正是自己与德川家初战时的领兵人数。
她恍惚间想起了第一次领兵时的感觉,那时有父亲在身后坐镇,有长兄在侧翼掠阵,她虽然只有三百人,却感觉可以凭借着这红色火焰席卷世界。
可是如今呢。
父亲死去,兄长投奔了德川家,真田家的赤备像当年武田家一样冲了出来,却没能改变这天下,只是用自己的鲜血,染红了这片他乡的土地。
信繁拉过一匹战马,挣扎着骑了上去,拔出了腰间的武士刀,最后一次向天举刀,只是这次她什么都没说,只是举刀,带着自己最后的家臣向着前方席卷世界的黑色洪流冲了过去。
真田家的赤备最后一次冲了出去。
世间最后的赤备冲了出去。
信繁持刀的手机械地砍杀着,也不知过了多久,眼前的黑色洪流仿佛恐惧了似的,向两边退散开来。
她带领最后的数十骑冲了出来。
信繁不知道自己是向着什么方向突围着,只知道最后一行人停在一间神社前。
其中僧人早已逃空,只有大门上的牌匾写着:"安居神社"。
信繁突然大笑起来,这笑声持续了很久,好似要把这四十年间所欠下的笑声都笑尽似的。
过了一阵,她止住笑容,走进神社,在当中摆着的一方竹榻上悠悠然坐下,看着身边还在努力布置防御,好像要抵抗到最后一刻似的。他们人人带伤,背后的红底六连钱纹旗帜红的好像鲜血染成。
信繁突然又大笑起来,这次笑得尤为猛烈,直笑得眼泪顺着双颊缓缓流下。
她忽地止住笑容,面对着周围的家臣,轻轻说道:"你们只管逃命去吧。"
看着周围武士不知所措的表情,她轻轻地补充道:"六连钱纹旗......是假的。"
这一刻,作为武士的真田信繁死去了。
带着想要改变所谓宿命的愿望,带着夺取天下的野心,带着想要杀死德川家康的执念,作为武士的真田信繁,在周围家臣的四散奔逃中,死去了。
她周围只剩下那名小姓。
她轻轻问道:"你怎么不和他们一同离开?"
那小姓只是答道:"......我若是走了,小姐身边没人照顾......离了真田家......我也不知道该去何方。"
信繁轻轻颌首。
此时,寺门被猛地打开了,德川军的黑潮已经蔓延到了此处。
与之相对的,寺庙之中,只剩下一地的赤红色甲胄,和其上插着的满是鲜血的六连钱纹旗。
为首的男子猛地踏进了神社,重重地将门关上,行了个武士礼,说道:"我是德川军的西尾仁佐卫门,还请真田大人和我一战。"
信繁只是笑着摇摇头,将手中武士刀抛到一旁,说道:"我累了,这颗头颅你便拿去吧。"
佐卫门羞恼道:"真田大人,我不能与手无寸铁之人交手!"
信繁还是笑着说道:"作为武士的真田信繁已经死了。"
佐卫门恼怒非常,他手起刀落,打晕了面前的小姓,羞恼地拨开了信繁的甲胄,说道:"既然不是武士,真田大人便不要再穿着这等装束了。"
信繁站起身,任由他将自己的全身铠剥落,她自己则摘下头上的鹿盔,郑重地放在了甲胄上,嘴上说着:"父亲,作为武士的真田信繁战斗到最后一刻了。"
她此刻身上仅余一件单衣。
只是下一刻,这件单衣便被佐卫门狠狠地扯开,露出了她四十年间从未让外人见过的成熟肉体,下一刻,信繁只感觉下身一阵剧痛,佐卫门的阳根粗暴地顶进了她未经人事的牝户。
感受着下身奇怪的痛感与充实感,信繁只感到一阵荒谬感,这一生四十多年,直到此刻,她才真正明白自己是个女人。
下身的痛感逐渐消失,酸胀感和麻痒感不断传来,她下意识地抱住了佐卫门的脖子,眼睛却向着一边看去,目之所及是一颗巨大的枫树,此时是皐月,正是枫叶落下的时刻。
一片枫叶就这样悠悠地从天上落下,直落进她手里。
她忽然记起,在第一次领军出征之时,她的军势,也正如一片火红的枫叶。此刻兜兜转转几十年,这片红叶又落回了她手中。
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,前世所学尽数记了起来。其实哪来命运之说,无论是她,太阁,还是北政所,都不过是在被那潮流推着走罢了。只不过北政所是顺流而下,她是逆流而上,所以被撞的粉身碎骨。
她在出生拽住父亲衣角的一刻,其实就已经被真田信繁的名号所束缚住了,她只能这样一步一步地,走向那潮流为她安排的结局。若是没有她,可能便是信胜或是昌亲来承担这责任了吧。
她这一生兜兜转转,不过是花了十几年的时间,又绕回了上田城罢了。
这时,身上的佐卫门已经在她身体内喷涌而出。
信繁不禁想着:"若是今后作为女子而活,说不定也不错。"
她正如此想着,德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,佐卫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,挨了一刀,灰溜溜地出门去了。
一件黑色大氅落在了信繁的身上,盖住了她处经人事的身体。
顿了顿,德川的声音传了过来:"家臣粗鄙,失礼了。"
信繁摇摇头,看向德川,问道:"......能不能放了我和幸昌。"
"为何?"
她答道:"只是感觉,这一世向来是被所谓宿命追着赶着,从未有一天为自己而活,如今看开了,便想着带着幸昌在天下走走转转,也算为自己活一次。"
德川笑了笑:"本是来为你介错的,看来你是在心里自我了断了啊。"顿了顿,他说道:"可以,但是淀殿和秀赖不行。"
信繁点点头,看向德川,说道:"那可否为我取一件十二单来,这一世活了四十多年,还没怎么穿过男子衣服。"
不多时,德川的小姓送来一件十二单。
信繁摇醒了自己的小姓,在她的服侍下,穿上了这件公家女子的华服。
这一刻,只是作为女人的真田信繁活了过来。
她看向德川,说道:"此刻大阪城已经破了吧。"
德川点点头:"在你溃败的消息传去后,城门就开了,此刻应该巷战也要结束了。"
信繁点点头,伸手解下了德川腰间的双刀,轻轻地扔在地上,说道:"从今以后,再也用不到这东西了。"
说罢,转身出门去了。
只留下满地的赤红色甲胄,满是鲜血的六连钱纹旗,和她与德川的刀剑。
......
大阪,天守阁。
丰臣家这最后的堡垒也已经失守,这太阁修建的坚固堡垒此刻大门洞开。一排德川军的铁炮兵正举枪站在门口,向着天空排射,以此来提醒阁中的淀殿与秀赖自行切腹,为这曾经掌握天下的武家保留最后一丝体面。
信繁带着小姓,避开这些铁炮兵,一步一步地登上了这座堡垒。她之前也曾无数次跟在太阁的身后踏上此处,心情却从未如此轻松过。
天守阁顶部,淀殿和秀赖见到信繁穿着十二单的身影,皆是一惊。
秀赖冲上前来问道:"信繁大人!......战事如何了?"
信繁看了看天守阁顶还在摇曳的五七桐花旗,摇了摇头,说道:"主公,真田家赤备全军覆没,毛利家老和大野所部也已消耗殆尽,大阪城中的巷战也要结束了。"
说罢,她也不管呆滞的秀赖,面向一旁侍立的幸昌,这原本历史中应是自己儿子的后辈,缓声说道:"幸昌,战争结束了,和我一起走吧?"
幸昌复杂地看了她一眼,摇摇头说道:"我留下,为主公殉死。"他顿了顿,又说道:"家主,天下虽大,却已经没有真田家了......我们能去哪呢?"
信繁这才突然反应过来,她想起了在方才死伤殆尽的家臣部下,想起了死在山中的父亲,想起了已经刀兵相见的长兄......
原来,早在她十六岁向这大势举起叛逆之刀的时候,身为女性的真田信繁就已经死掉了,此时的她,不过是一个在武士外壳下游荡了二十多年的鬼魂罢了。
信繁转过身来,取下了小姓身后仍插着的六连钱纹旗,插到了阁顶还在摇曳的五七桐花旗旁边,说道:"罢了,我作为家主,此番就在此一同与主公殉死吧。只是可惜,此时没有我家的州浜旗了。"
州浜旗是真田家用于祭祀的家纹。
此时,不论是身为武士的真田信繁还是作为女子的真田信繁都已死去了,此地遗留的,只剩下真田家的家主,真田信繁。
秀赖却突然崩溃了,他大吼到:"楼下这些人,皆是我父亲之前的家臣部将!此刻却在此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,迟早有报应要来的!有报应的!"
信繁爱怜地抱住了秀赖,说道:"主公,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何号称天下人?之前我也想错了,太阁的意思是,他的一切都是天下人赋予的。若是天下人不再赋予丰臣家这一切,我们作为天下人之一,又有什么办法呢。"
此时,台上一直沉默的淀殿突然喃喃出声:"母亲......父亲......你们当年......便是这种感受吗......"
这时,楼下的毛利胜永点燃了火药的引线。
这座战国第一雄城顷刻间便燃起了熊熊大火,火光声中却忽然响起了信繁的声音:
处于不定塵世中,
谁人能知来日凶,
我辈之事造化弄,
犹如万物逝匆匆,
莫要记怀泪满瞳。
这本是她给姐姐寄去的辞世诗,此时却自己念了出来。
片刻间,太阁曾以为"天下无敌"的大阪城,便陷入了一片烈火中,信繁在其中说出了她此世的最后一句话:
"终有凋零。"
战国时代结束了。